胖子是我的高中同桌,他其实一点都不胖,只是高一的时候胖,高二就瘦下去了,但是朋友们已经习惯了叫他胖子,就一直叫到了现在。大学毕业,胖子就去了大型央企附属设计公司做销售,父母也早已经给他买好了房子、车子、停车位甚至给了装修费,他很聪明,工作也算得心应手。我洗了个澡,随便拾掇了下自己,就跟着胖子出去吃饭,我嘴里没味道,只说想吃辣的,胖子就带我去吃烤鱼,点了个麻辣烤鱼,又叫了个猪蹄汤锅,顺便点了些蔬菜烫在汤锅里面,我觉得不够辣,让老板给我弄来一盘小米辣椒,叫了一个兔头,又说要来点儿啤酒。胖子说,想喝酒的话,吃完饭带我去喝酒。
正在我啃着兔头的时候,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拿着玫瑰花过来对着胖子说,“哥哥,买个玫瑰花吧。”
“小妹妹,搞错了,不是情侣。”我赶忙说。但是小女孩几乎无视我的存在,继续对着胖子说,“哥哥,你那么爱姐姐,买个玫瑰花吧,不然姐姐会劈腿的。”胖子瞪大眼珠子说,“劈腿你都懂啊?多少钱一朵?”
“十五块一朵”小女孩说着就要抽一把给胖子,玫瑰花早就恹了,如果不是外面包着油纸,恐怕一抖,花瓣就会掉个精光。
我看胖子要掏钱包,就阻止说,“别买了,我真不要。”
“哥哥,我是勤工俭学的。”小女孩说。听到小女孩把勤工俭学专门拿出来说,像是要告诉我们特殊性,我就更不想要了,我说,“妹妹,真的不要,去问问别人吧。”小女孩马上收起了可怜的模样,狠狠白了我一眼,嘴里嘟囔着说,“两个傻逼!”
“这……”我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胖子却在一旁偷笑,“现在的小孩儿,真是不得了。都被教成这样了。”
九眼桥的酒吧,生意都很好,来往的车辆和艳丽的女人让这一带显得热闹非凡,我们去的是河边一处相对僻静的小酒吧,胖子的朋友早已经到了,男男女女大概有十来个人,说是朋友,其实胖子也只和其中的三四个要好,每个人又叫了些自己的朋友。灯光摇曳、烟雾缭绕,大家要么三三两两聊天喝酒抽烟,要么做点儿小游戏,游戏的目的还是罚喝酒,我喝的不多,仍旧觉得浑身疲倦想睡觉,用手支着头,靠在沙发上,我身边一个顶着一头棕色方便面卷发的女人,倒是精力旺盛、情绪高涨,一会儿拿着酒杯找人喝酒,一会儿玩儿微信“摇一摇”,不时的对着手机说些暧昧挑逗的话,她点燃一支烟,深吸一口,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烟柱,转头问我,“抽烟吗?”
“不抽。”
“抽过么?”她用食指磕了嗑烟,燃过的灰烬抖落下来。
“抽过。”我说,她一脸惊讶,我补充说,“小时候以为是好吃的东西,偷偷抽过,发现不好抽就没兴趣了。”
“你叫什么?”她继续问。
“小鱼。”我说。
“哦,小鱼啊,这名字好玩儿,你是做什么的呢?我是做化工设备销售的。”
“猎头。”我说。
“猎头?那你应该认识很多高端人才了哦?”她热情的问,“我加你微信吧?”说着拿起手机就要加我微信。
我犹豫了一下,说,“要不,还是给我一支烟吧。”她激动地抽出一支递给我,我衔在嘴里,她掏出打火机要给我点,一只大手却横在中间,一把夺过我嘴里的烟,抬头一看,胖子就杵在我面前,瞅我两眼,示意我让出一点座位,一屁股坐在我们中间之后就让她替他点燃,然后他们就又端起酒杯碰了个满杯。她的脸小小的,下巴很尖,画着浓重的眉毛和眼线,嘴唇血红,脸上原本擦着白的粉,现在大概因为皮肤出油过多,粉已经完全化开,脸变得黑黄而油亮,她的头发活像一桶倒扣在头上的方便面。喝完酒,极其妖娆的和胖子一起到别处去了。
胖子的一个朋友端着酒杯过来在我身边坐下,跟我搭讪,“美女,怎么啦?看你心情不太好呢?”
“嗯”我看他眼睛布满血丝,眼神飘忽不定,猜他大概喝得有点儿晕了。
“我也心情不好,我失恋了。”他表情略带悲戚的说。
“哦。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因为我没买房子。”我没有问为什么,但是他自己解释并且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
“额……”说着他举起杯子,示意要和我喝一杯,我勉强支起身子,端起桌上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,他说,“我干了,你随意。”然后咕嘟一声将酒喝光,我也将酒全部喝光。他竖起拇指说,“耿直!”。我只淡淡笑了一下。接着,他又问了我很多问题,比如说我做什么工作啦,家在哪儿啦,有没有男朋友啦等等,不知不觉,他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,说“待会儿喝完酒有什么安排没?”我拿开他的手说,“回家。”
“要不……”他正要说什么,胖子过来拍拍他的肩膀,他一回头,笑着说,“哟,哥,来,走起。”
胖子小声说,“对面那个美女,你过去招呼一下撒。”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,对面端坐着一个长相一般,甚至可以说五官不怎么好看的女孩,她的不好看是很奇特的,因为她的五官都像是受到过大的重力作用而统统下垂的,眉眼间有些过于精明的味道,然而她似乎年龄不大,皮肤白皙细嫩,打扮清新,并且透露着与周围女孩所不同的成熟气质,连抽烟吐气的姿势也显得谨慎许多。她的中长直发被微风轻轻撩起,脖子上的水晶项链和香奈儿套装上的精致纽扣相得益彰,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很显眼的大抵价值不菲的湖蓝色手包。他们都叫她“安娜”。
胖子的朋友连声说“哦哦”,然后踉踉跄跄过去和安娜攀谈起来。
一个身材稍有些肥胖,举止像男人一样的女人站起身来对着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,“我先走了啊。”男人摁灭手里的烟头,一巴掌拍在女人的屁股上,笑着说,“走什么走啊,再玩儿会儿。”女人被男人拍得往前闪了一下,也回敬似地用手指指了一下男人的脸,讪讪的说,“哎呀,讨厌,不行,真得走了,待会儿我儿子找不到我要闹。”说着就收拾东西给大家招呼着再见了。
胖子问我想不想走,我说我想回去睡觉,他说他开车送我,我惊诧的问,“你又要酒驾?”
“我就没喝多少,现在清醒的很,你不放心,待会儿去吃点儿烧烤,醒醒酒再走。”过了没多久,胖子招呼大家在酒吧附近一个烧烤店吃烧烤。吃完已经快凌晨两点了,酒足肉饱之后,男男女女两两结伴散去,找我搭讪的男孩拉着方便面女孩拦了一辆出租走了。安娜则被被另一个男人搂着上了一辆车。
“他们都是一起的?”我问胖子。
胖子转头,盯了我几秒,然后一脸坏笑的说,“开房去了。”我不再吭声。
胖子开了车,我坐的有些胆战心惊。他装模作样的说,“我喝醉了,该乱性了。”
“滚!你找死啊!”我转头盯着他。
然后我们都不说话了,迷迷糊糊拐出了闹市,上了立交桥,黑夜中,桥下大片星星点点的灯光忽闪忽闪,桥两边的路灯迅速闪过,圆形的光圈被拉的很长,风从耳边忽忽的吹过,因为喝酒而发红发烫的脸冷却下来。凉快,安静,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吹的声音。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车子到了我家楼下停下之后,酒精的作用过去,我开始后怕,幸好我们没有因为胖子酒后驾车而出什么事。
“其实,你和那个男的,就跟今天这些人一样,大家不过相互娱乐,玩儿完互无瓜葛。”胖子说。
“不是的,你知道不是那样的。”我着急着辩解,我总是急于向别人解释自己。
“至少你应该这么想,不然能怎么样?人就是应该心态好,你看人家经常这么玩儿,不照样开开心心?你何必那么较真,你只要想着其实是你消费了那个男人,不断这么告诉自己,直到你信以为真,就没事儿了。”
“这样也行?”
“那肯定的,至少那男的肯定只是想玩儿一下的,我是男人我清楚,大部分男的总是要玩儿一下的,婚前不玩儿,婚后也得玩儿,有些男的婚前玩儿够了婚后就老实了。”
“那么照你的意思,我还不能找太老实的男人?”
“总之很危险,玩儿过的男人婚后玩儿那他至少分得清外面的是玩儿的,家里的是不能离的,要是没玩儿过的,结了婚玩儿起来,动了真情,说不定抛弃妻子呢。”胖子说的头头是道。
“谬论!”我不屑一顾。
“总之你别想啦,你这事儿都不算事儿,你就是做人方式太直接太极端。你说你伤心个什么劲儿,屁大点儿事儿。下回交个男朋友,先带给我看看,我是火眼金睛,再说了,如果认真的,他会主动融入你的朋友圈子的。”
“太复杂了。”我呆呆的说。
“没办法,人生如游戏,这就是游戏规则,要么接受、要么改变,要么离开,感情这东西,你就不能太当真,谁认真谁受伤。”胖子语重心长。
“哦,那么,你以后,喝了酒不要开车了行不行?”我像是领悟了之后心有余悸的说。
“什么?操,你思维太跳跃了吧!”胖子说。